笔者按:我于2020年末接受美国“中国风艺术协会”邀请,撰写此文纳入协会的年刊。
2020年3月10日,迪士尼真人动作大片《花木兰》在美国好莱坞Dolby 剧场举行了首映式。主演刘亦菲、李连杰、甄子丹等多位明星到场出席。“花木兰” 身穿红装、长发飘逸、手挥长剑的电影海报在好莱坞大道上高高挂起,受众人瞩目。当晚,我站在位于Dolby 剧场对面、著名的 “Jimmy Kimmel Live!” (吉米直播脱口秀)节目录制现场的舞台上,与世界级歌星Christina Aguilare 以及其它八位技艺高超的乐手一起演绎《花木兰》的新主题曲《忠、勇、真》(Loyal Brave True)。舞台前方围着一群密密麻麻的观众,他们热情似火;舞台上的我状态极佳,每一个音符、每一句旋律都注入着我最大的专注力和最饱满的情绪。短短几分钟的表演,让我感受到了由生以来非常享受和非常满意地一次演出。这首歌曲的风格延续着迪士尼惯有的作风: 在欧美主流流行音乐的曲风中注入了几分中国元素 – 古筝和大鼓,来体现这首歌曲和其电影的文化渊源。做为参与了《花木兰》电影原声配乐录音和《忠、勇、真》歌曲录音的我,此刻感觉非常地骄傲。因为能够在美国主流媒体中展示我的才艺和中国的民族乐器,是对我多年来在美国发展古筝艺术并达到一定高度的肯定。吉米秀节目录制完成后于当晚在ABC电视台上播出,我回到家中,与先生一起观看了表演,又看了好几次回放,感觉我们的演出真是非常完美,其他亲朋好友们也在观看了表演后向我表示祝贺和称赞。那是一个非常难忘的夜晚。
然而,这一切都发生在Covid-19新冠疫情在美国即将大爆发的前几天。当时,美国的民众已经是人心惶惶、恐惧不安,出现了口罩、消毒液、卫生纸等生活必需品和防护品售罄、脱销的状况。节目录制的现场,没有任何病毒防范措施,没有任何人戴口罩,也没有任何人保持距离。现在想起来,真是有些后怕,我也庆幸当时没有感染上病毒。
电影的原定上映日期是3月27日,作为一位演职人员,我曾受邀在3月8日到迪士尼电影公司总部的剧场,观看了内部首映。我很幸运能够在剧场里观看这部影片,因为之后电影因疫情延迟了上映日期,并最终只在电视上和网络上向美国民众播出。在剧场里观看《花木兰》的效果非常好,音响及画面超级棒,充分呈现了这部大制作的高品质。我被故事的情节和其中所体现的精神深深打动,在好几处都忍不住热泪盈眶。 电影描述了花木兰在女伴男装替父从军的历程中,如何成长为一位忠于国家(“忠”)、不畏艰险、勇于奋战的军人(“勇”),并蜕变成一位肯定自我、敢于展示真实自我的强大女性(“真”)。除了“忠、勇、真”这三大花木兰追求不弃的美德,电影还宣扬了中国传统美德中的“孝”:对父母的尊重和照顾。作为一个美籍华人,中国是我的根,我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是耳熏目染,永远不会忘记。看到我们的文化在这样一部世界级影视作品中受到肯定和推广,我由衷地为中国、中国人和在美的华人感到骄傲。这些都见证了中国的强大以及其在国际社会中影响力的提升。作为在美国的华人,我是幸运的,因为我生活在华人经济和社会地位提高,种族歧视降低,中国文化影响力大大提升的时代。越来越多的美国人了解到了古筝、爱上了古筝、弹上了古筝;越来越多的影视和音乐制作用到了古筝,越来越多的演出需要古筝。我的成功,不仅是个人的成功,也是中国的成功和中国文化的成功。
当我在影片的配乐中听到自己的演奏时,心情特别激动,几个月前在录音棚里的辛勤工作场景,浮现在脑海中。
2019年末,《花木兰》电影后期音乐制作团队邀请我参与由好莱坞著名影视作曲家Harry Gregson-Williams 谱写的配乐的录制工作,演奏古筝独奏。录音地点是洛杉矶著名的The Village Studios 录音工作室。当天在场工作的有录音师Alvin Wee,中国乐器录音音乐顾问Chad Cannon,录音项目主管Monica, 作曲家Harry Gregson-Williams 等。我所需要演奏的音乐对于古筝这个乐器本身有着很大的挑战,因为音乐有很多的调式变化也出现了很多五声音阶之外的音符。这些都需要演奏者能够迅速地做出判断,并安排出合理的演奏方法和多次的调弦去获得所需要的音符。因为我之前多次参与过好莱坞作曲家的影视配乐录音工作,对此状况已是习以为常,所以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这些挑战。毫无疑问,在场的所有人员都是行内顶尖的高手。在录音师、音乐顾问和作曲家的协助下,我的录音顺利地进行着,大家对我的演奏表示非常地满意。午饭休息期间,作曲家Harry告诉我,他的朋友,音乐制作人/作曲家Jamie Hartman 正在他位于本楼第三层的工作室里制作一首歌曲。歌曲的旋律是由Harry所谱写的《花木兰》的配乐中的一个音乐主题演变而来的。Harry感觉曲子应该用到古筝,因为这个乐器非常适合该曲的风格。Harry带着我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来到三楼,我们见到了Jamie并一起聆听了这首由某歌手试唱的歌曲录音。听完后,大家都觉得这首歌特别好听,旋律朗朗上口,且给人意气风发、积极向上的感觉。听完歌曲,我们匆匆吃完饭,又回到录音室,开始录制这首歌的古筝部分。由于Jamie没有事先写谱子,Chad自告奋勇把Jamie的想法记谱下来,我也在此同时边听录音边试奏,从而加快了熟悉乐曲的速度。当时,我们并不知道这首歌曲就是后来成为由Christina Aguilera演唱的《花木兰》主题曲《忠、勇、真》,因为歌曲当时还处于向迪士尼投稿的过程中。有趣的是,在录制过程中,坐在古筝前,我的左眼皮跳了很多次,这或许是因为我当时有预感,日后这首歌将成为一首非常重要的作品吧!我的古筝演奏除了在歌中多个部分担任伴奏,更在间奏处成为主奏,演奏主旋律。音乐的技巧并不难,但是要将其风格和要表达的精神恰到好处地体现出来,是需要一定的音乐素养和修炼的。演绎这些音乐,我感觉得心应手,因为我被它打动,情感自然地从指尖流淌到琴弦上,将中国古老传统的民族之音注入到二十一世纪国际潮流金曲中。就这样,民族与世界,历史和未来融合、交汇、碰撞出耀眼的火花。
听到了我的演奏给歌曲带来的效果和增添的风味,在场的大家都很兴奋。录音师Alvin火速混音合成出一个样品,随后Jamie把它发给了迪士尼的负责人。十几分钟后,Jamie得到了负责人的回复,对方表示 “加了古筝后,这首歌的感觉像那么回事了!” 对于如此正面的回应,我们大家都很受鼓励,对歌曲被选中成为主题曲充满了希望。接下来,我们继续进行剩余电影音乐的录音。这一天的录音结束后,Harry及团队决定增加古筝在配乐中的分量,因此在一个月后,我又重返录音室,进行了半天的录音工作,完成了所有录制。
3月6日,当Christina Aguilera 在Youtube, iTunes 等平台发布了这首歌曲,我才知道它成为了《花木兰》的主题曲,并在电影上映前发布,为影片做宣传和推广。歌曲受到广大听众和各大媒体的好评。Billboard杂志称赞这首《忠勇真》:“明星强大嗓音加上制作中融合的管弦乐旋律与中国乐器古筝,使这首歌充满了震撼力!”
获得这么好的评价和肯定,我和参与了其制作的团队都非常激动和高兴。对于大家来说,这真是一个不小的成就!
当大家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,还热切地盼望着当月底《花木兰》的上映,世态突然大变。3月13日,总统特朗普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,这标志着新冠疫情大爆发时期的到来。随后加州政府下令关闭非必需品的商店、餐厅、公众设施和学校,我们开始履行“居家令”。之后的生活直至今天,是混杂着挑战,不安,恐惧,希望,坚强,信心,适应,和改变的。在这段日子里,我是幸运的,因为我的身体健康,有家人的陪伴,工作在家里进行,还有音乐相伴。这些都让我非常感恩。我也学会了如何换一种方式生活:没有演出了,就在家里录视频,也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和充实自己身上。不能出去录音,就在家里自己录音,继续为需要我的项目服务。个别学生的课,戴着口罩坚持上。看到身边很多朋友们积极乐观地面对疫情的挑战,也启发和鼓舞着我。然而,对于家人朋友的思念,对于正常生活和社交活动的盼望,也一直在伴随着我。我时常在梦里与家人和友人相会,醒来后常常怀念着以往相聚的时光。
如今,2021年初始,我们还处于与疫情对抗的水生火热中,好在疫苗的问世,为这一切带来了解决问题的希望。新冠疫情让我失去了很多“正常生活”的自由,但它也让我懂得和学会了如何应变,如何充分利用自己有的资源去创造美好的生活。而《花木兰》的“忠、勇、真”也在激励着我 :忠于对美好生活的追求,勇敢地面对疫情的挑战,探索和发挥自己真实的个性和潜力,集中精力,活出最绚丽的我!
最后,祝愿大家安康,世界和平,疫情早日结束,人类与自然和谐共处!
荷蓓蓓 2021年1月12日